【毕佳】温柔 （上）
01
全世界的校园庆典可能都长的差不多。
在平时开动员大会的大礼堂贴一些气球，背景板上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顶上拉一道“热烈庆祝”的横幅，校长年级组长依次发言，然后一群画着猴屁股妆的小孩跑上来热热闹闹跳舞，台下的观众们趁老师不注意打开书包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零食，叽叽喳喳小规模起哄。
毕雯珺的身高在这种环境里也还是很显眼，他弓着腰从礼堂侧面的楼梯走下去，在前排最边角找到一个空位。
周围的学生个头比他小很多，看见他穿着外校的校服还挺激动，一个小女孩给他塞了包咪咪说“帅哥哥吃。”
他没忍住低头笑了一阵，抬头想把小零食还回去，又忘了是哪个小女生递的。
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和之前的稀稀拉拉形成鲜明对比。一群穿着健美裤的小男孩依次从舞台后面跑出来，一个个背挺的直直的，显得很精神。
毕雯珺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找了半天才认出来被腮红盖住一整张脸，呲着大白牙的黄明昊。
这个造型实在太新鲜了，好笑程度超越春晚小品十个圈。
毕雯珺十分敬业的憋笑坚持录像到节目结束，收起手机的时候看到台上的表演者都在退场，就一个人光明正大站在台中央伸长脖子对着观众席张望。
他赶紧举起手挥了挥。
“在这儿！”小声用气音喊。
黄明昊刚好朝这边看过来，看见他立马笑开花，冲他点点头几步小跳蹦下台了。
02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黄明昊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包和外套递出去，拿过他手里的咪咪，动作一气呵成。
毕雯珺接过他的书包用另一侧手单肩背着，臂弯上挂着他的校服外套，空出的一只手把他朝自己揽过来一点。
“小心车。”
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擦过去。
黄明昊叼着根咪咪仰头对他笑。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下课就来了。”
“节目开始了都没等到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精彩的表演我怎么能错过。”
“那～是。”黄明昊忙着吃东西头也不抬。
毕雯珺别过头闷着笑了好一阵。
“等一下，你别把口红吃嘴里。”
“口红在哪？”
“一嘴都是。”
黄明昊伸手随便擦两下，动作很不得要领。毕雯珺用揽他那只手轻轻一抹，抬起他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帮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渣。
“好了。你这嘴唇还挺性感的。”
黄明昊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哐哐仰头把剩下的咪咪都倒进嘴里。
扔完垃圾黄明昊挽着他的手。
“请我吃牛排吧哥哥，我好饿。”
“行。不回你舅舅家吃啊？”
“我想在外面吃。”
“可我想回家吃。”
“……”有人站着不肯走了。
“行行行你说了算。”
03
黄明昊是上小学那年搬来舅舅家住的，就在毕雯珺家隔壁。那时候那一片还是老城区，房子隔的近，邻里走动也比较亲。
黄明昊自从知道隔壁有个比自己大五岁得哥哥就经常搬着书往隔壁跑。进了毕雯珺房间以后书一扔，两个人对着电脑打游戏。
两家的家长都对这个现象很快接受，一起吃饭时候还开玩笑说小男孩一般对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都会有种崇拜，喜欢跟着哥哥玩。
黄明昊低头扒饭装乖。
只有毕雯珺真心实意问上一句“是吗？”
天知道他的零用钱有多少是用在请黄明昊喝奶茶吃烤串帮他充点卡上了。
毕雯珺盯着那个假装认真吃饭实则待会儿还要压榨他去吃冰淇淋的小讨债鬼。
讨债鬼心有灵犀的抬头，讨好地冲他呲出一个甜甜的笑。
04
平心而论黄明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确实很黏他。
作业要和他一起写，新上映的电影要和他一起看，新出了游戏要一起玩，打听到一家好吃的店也会记着和他一起吃。磕坏了他十几个溜溜球也没学会怎么玩，只好坐着欣赏他玩。
毕雯珺觉得自己就像一根长在地里的萝卜，遇到黄明昊以后总是被他时不时拔出来半截见见光。
对于这样的打扰没所谓喜欢不喜欢，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被填的满满的，不知不觉发呆的时间都少了很多。
周五的某台综艺一直是两个人雷打不动的爱好，每次都坐在毕雯珺家沙发上一起看。
只是最近黄明昊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每天放学都要打会儿篮球，和他一起写作业的时候经常打哈欠，看电视也是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毕雯珺就要把人抱回隔壁舅舅家。
今天也是吃完饭就靠在他肩上不动了，毕雯珺伴着他的小鼾一个人看完了下半段节目。看看表，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发现这个动作越来越困难了，他怀疑黄明昊可能在瞒着他偷偷长个儿。
越过好几道门，把人放到床上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被带下去了。睡着的人被压出一句梦话。
“...一起抓水母吧！嗯……”
毕雯珺第一个音笑出声，立马捂住嘴。他帮人把窗帘拉上，被子盖好，刚准备走，口袋里手机就震了起来。
他撇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的人，睫毛贴着下眼睑，睡着的样子很乖巧。
右手按下接听键，左手伸手想关床头灯，一个突兀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毕雯珺，你为什么不回我？”
安静的房间里即使是从听筒传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很大。
毕雯珺把黄明昊因为地心引力乱跑的刘海抚顺，关上灯转身准备出去，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
“我明天去学校找你。”
05
最近事有点多，毕雯珺已经连续几天很晚回家了。周末时候黄明昊跑来找他玩，刚好他手机微信一直来消息，放在桌上振个不停。
黄明昊放下手柄。
“你回吧。”
“哦，行。”
毕雯珺解锁看见被新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组，有几个人一直说话，他大致滑着看了一下记录，然后回复打了个招呼，就把群消息屏蔽了。
回过头黄明昊正坐在床上看着他，肩膀耷拉着，眉头也耷拉着，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最近确实长得挺快，胳膊和腿明显长了很多，但依旧很细。而且变得很爱穿篮球背心，各种颜色的，露出两截笔直纤细的锁骨。
“继续？”那眼神让毕雯珺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抱歉。
“好。”黄明昊往他这边挪了点。“我今天想在你这睡，我们好久没讲话了。”
“好久是多久？上周末是谁看鬼片看一半睡着了？”
“对啊，就是睡着了所以没说话嘛。”
“我倒是想说啊，你给我机会吗？”
“你可以把我叫醒啊，我又无所谓。”
“哦。不知道不小心碰醒了是谁说我耽误他长个儿来着。”
“对啊，我看你就是怕我超过你！”
“……咳”
好像是有点怕。
06
黄明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毕雯珺正在看手机。
“和谁聊？”黄明昊伸腿轻轻踢他。
“同学。”毕雯珺说。
“男同学女同学？”
“关你什么事啊，小屁孩。”
“……”
等毕雯珺放下手机准备取毛巾帮他擦头的时候，黄明昊已经带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躺在他枕头上了。
“干嘛啊。”毕雯珺把他拉起来。“这么困？”
黄明昊的脸红红的，被头发挡住了大半。毕雯珺撩开他的刘海摸了一下额头。
“没发烧啊。”
取了毛巾站在床边给他擦头，才发现比刚认识时候确实长开了不少，那时候给他擦头还要弯腰。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擦，脑子里闪过一些过去的画面。
黄明昊突然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很长，像森林里喝泉水的鹿。
“你的手机在响。”
“不管。”毕雯珺说，接着擦头。
“是谁找你呢。”黄明昊的脸盖在毛巾底下，瓮声瓮气的。
毕雯珺俯身从床那头够过来一把梳子，替他把头发梳好。
“让我猜一猜。毕雯珺，你为什么不回我？”
“我伺候你呢。擦好了。”
黄明昊伸手拉拉他，把一只手比成手机状贴在耳朵边，皱着鼻子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看他。
“毕雯珺，你为什么不回我。”这次学的是女孩子的声音。
黄明昊穿着他的T恤和短裤，坐在他的床上，刚洗完澡带着一点柠檬沐浴露的味道，定定的看着他，每眨一下眼睛都好像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毕雯珺突然心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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